孙河踹倒在地上,他被绑着,自己根本起不来。
沈镜夷示意兵卒将其扶起,“说说你怎么嫁祸李大的?”
孙河已被两脚踹老实,“二十六日上午,李大说要为他家娘子打把好用的剪刀,我谎称赔罪付账,跟着李大去了李记铁铺,趁人不备,顺了一条铁链就跑了。”
“因李大随身携带花椒,身上有很重的花椒味,我回到家,便将铁链放在花椒中熏了两日,好让人误以为李大所为,没成想却在铁链留下了手印。”
“捆绑死者的绳结有何意?”沈镜夷拿起他画下的捆绑图道。
“那卜者教我的,说是封经络防变厉鬼。”
“死者身上用朱砂写就的纸条呢?”沈镜夷问。
“也是那卜者给我的,他说将这个放在死者身上,可镇压其魂魄,使其不敢来寻我,没想到这纸上留下了手印。”孙河懊恼。
“这卜者是何模样?”沈镜夷问。
孙河回忆了下道:“胡子长长的,声音不是很好听,有点哑。”他顿了下,又道:“对了,他后背有点凸起。”
“还有吗?”
孙河摇摇头。
“你是如何将蒙汗药下入茶水中的?“
“我、我在绣绣送茶水之际,对其言语调笑,摸了下她的手,她害怕打碎了茶盏,我就将事先准备好的茶盏以赔罪给了她。”孙河害怕地看了蒋止戈一眼,恐其再来踹他。
沈镜夷扫了他一眼,翻着一叠诉状,缓缓道:“这诉状上都是你戏辱过的女子所呈,尔于某月日某处,以何言语动作戏辱何人,须逐一供明,若有隐瞒,定严惩不贷。”
“快说。”蒋止戈喝道:“你若不老实交代,看我……”他说着抬起一只脚。
孙河吓得抖起来,“我说,我说……”
他不敢漏掉一点,口供如洪流奔涌,流过三更梆子,五更鸡鸣。当他在案卷上签字画押时,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。
蒋止戈站在门前伸了个懒腰,随即看向沈镜夷,调侃道:“洞房花烛夜,共度的不是美人是犯人,沈提刑作何感想?”
沈镜夷看了他一眼,神色平静道:“蒋巡检何时扮女娘?”
蒋止戈不慌不忙,翘起兰花指轻点沈镜夷胸口:“沈提刑别着急嘛!”
沈镜夷没说话,微皱着眉头打掉他的手,并掸了两下衣服。
蒋止戈哈哈大笑,一把搂过他的肩膀,“愿赌服输,你让我什么时候扮就什么时候扮。”
沈镜夷平静清雅:“你上次赌输扮狗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。”
蒋止戈一本正经道:“这次是真的。”
沈镜夷看了他一眼,“那先把上上次赌输欠我的十两银子还我。”
蒋止戈语塞,悻悻地把手从他肩膀上拿下来,抬头望向天空:“……今日天气真好!”
沈镜夷也望向天空。
晨曦初露,冬日暖阳最可贵!
汴京城的青石板路上,一支负重的骡队,正缓缓入城,最前方油壁香车上的铜铃,叮叮当当,为汴京的早市增添了另一抹生机。
“停车。”一道清越的声音从油壁香车中响起。
待车停稳,小丫鬟先跳下车,青绸车帘掀起,一个穿着漂亮服饰的飒爽女娘自车中走下来,缀着珍珠的裙裾翻飞间露出缠枝牡丹纹云头履。
“哎呀!”张悬黎抬头抚上头发,“我的簪子好像挂住了,云锦,快帮我看看。”
云锦边帮忙,边揶揄:“娘子怎得还是如此毛躁,与你这身华服一点都不相称。”
张悬黎,“什么毛躁,我这叫不拘小节。”
“是是。”云锦扶着她下来。
早市的声浪瞬间涌来。
“新出五色馄饨,好吃又好看。”
“热乎乎的插肉面,好吃不贵!”
“百味羹嘞!人生百味在其中,都来尝一尝啊。”
……
“玉娘子,你想吃什么?”云锦问。
张悬黎看着面前众多的食摊,一时拿不定主意。
不知是哪个促狭鬼学了声猫叫:“小娘子,看看这炒肺啊!保证好吃,不好吃不要钱。”
他右边的摊贩也立马道:“小娘子,来吃插肉面啊,保证你吃完全身热乎乎!”
张悬黎和云锦对望一眼。
“玉娘子,我看什么都想吃,怎么办?”云锦道。
张悬黎干脆道:“那就都吃。”
“插面家,来六碗插面。”
“炒肺家,来六盘炒肺。”
张悬黎点完,又道:“烦请二位稍后给那几位押车的郎君送去。”
“好嘞!”二人异口同声。
张悬黎这才带着云锦坐下来,她看着汴京的繁华,在心中暗道:“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汴京。
“闪开,快闪开,骡子惊了——”人群轰然散开。
张悬黎看去,一匹骡子即将直冲过来,她登时起身冲过去,瞅准时机,倏然甩出手中的星落鞭,“啪”地缠上飞檐翘脚,足尖在墙上借力一蹬,整个人凌空而起,杏红缃裙宛如伞状散开。
她一个翻身跃坐在骡子上,尝试几次终将鞭稍扣进骡子鼻环,合拢鞭子回拉,纤足踢骡子肚子,那骡子才慢慢平静下来。
“多谢小娘子!”追赶上来的骡子主人气喘吁吁道。
“举手之劳。”张悬黎翻身下骡,“老丈,以后在闹市可要看好自己的骡子。”
“好好,多谢!”
张悬黎这才回到食摊前。
“小娘子一副闺秀装扮,不曾想竟有如此好身手!”卖插肉面的旋作煮着面,眼里闪着赞赏道。
张悬黎走到他面前,“那铛头,刚才那招‘天女降骡’值几碗面?”
旋作笑,“一碗面吧。”
“只一碗面啊!”张悬黎嘀咕着坐下,“我看怎么也得两碗面。”她一低头,“哎呀,我的袖子怎么破了?”
她盯着袖口撕裂的锦缎,指尖轻轻来回摸着破损处,眉头微蹙:“这可是阿娘给我新做的啊!”
“定是方才抓骡子时挂在哪里了。”云锦递上木箸,“别管它了,先吃面吧。”
她话落,张悬黎腹中适时“咕噜”一声,她手摸上肚子,忽地展颜一笑:“罢了,还是祭五脏庙比较重要!”